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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查韦斯时代”委内瑞拉政局变动对国际关系的影响
作者:贺双荣时间:2013-03-08 00:00:00来源:拉美研究报告
内容摘要:在“后查韦斯时代”,如果执政党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继续执政,委内瑞拉的对内对外政策不会有大的变动,对国际关系的影响相对较小。如果反对派赢得选举并上台执政,其政策变化及政治影响,将对国际关系产生重大影响。虽然“后查韦斯时代”委内瑞拉权力过渡主要取决于委内瑞拉国内政治力量的博弈,由于委内瑞拉国内两派政治力量对立严重、势均力敌,国际社会有关各方的参与也将对委内瑞拉政局走向产生一定影响。
 
 
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病重对委政局的影响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同时,国际社会各利益相关方从本国利益及战略考量出发,对委政局未来的发展施加影响力。委内瑞拉国内政治力量对比以及拉美特有的地区治理结构,使国际因素将对委内瑞拉“后查韦斯时代”的权力过渡产生重要影响。
一、“后查韦斯时代”委内瑞拉政局变动对国际关系的影响
查韦斯政府的“革命外交”是其“21世纪社会主义”的一部分,有强烈的政治和理想主义色彩。查韦斯提出用多极化取代美国的帝国霸权,用美洲玻利瓦尔主义替代“华盛顿共识”主张的新自由主义。如果委内瑞拉反对派上台,外交政策调整首当其冲。反对派总统候选人卡普里莱斯在竞选中明确表示,查韦斯政府的“外交政策是由政治驱动的,目标是扩大世界范围内的一场革命”,但外交政策应“造福所有委内瑞拉人”。
1、美国将是委内瑞拉政权更迭的最大受益者
美国与委内瑞拉反对派关系密切。在布什政府时期,美国公开支持2002年4月委内瑞拉反查韦斯的政变,并一直暗中支持反查韦斯的所谓“民主的”NGO,如Súmate。卡普里莱斯本人就是一个“西方世界的人”。因此,反对派上台,委内瑞拉的外交重心无疑将转向美国,与美国的政治、经济、安全及在国际问题上的合作将得到全面加强。
2、古巴及其ALBA和加勒比石油计划将受到直接冲击。
2004年12月委内瑞拉与古巴推动建立了玻利瓦尔美洲替代计划(ALBA,后改为玻利瓦尔美洲联盟),目前ALBA共有8个成员国。2005年,查韦斯开始实施加勒比石油计划(Petrocaribe),目前有16个中美洲和加勒比国家参加了该计划。
根据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PDVSA)的报告,2011年委内瑞拉每天向该地区的16个国家出口24.35万桶优惠石油,占其官方石油产量的8%左右。这些国家购买委内瑞拉的优惠石油后,前期只需支付5%至50%费用,其余费用的支付有1-2年的宽限期。如果石油价格每桶超过40美元,余款可以在17-25年内偿付,利率只有1%。在加勒比石油计划之下,一些成员国还用货物支付石油进口费用。2011年尼加拉瓜用牛肉,糖,咖啡,牛奶以及超过1.9万双裤子,支付石油进口费用。多米尼加共和国用糖浆、豆类和食品,圭亚那用大米,萨尔瓦多用咖啡支付石油进口的费用。古巴是加勒比石油计划最大的受益国。通过该计划,委内瑞拉向古巴每天提供9.8万桶优惠石油。这些石油不仅保证了古巴的石油安全,而且,古巴还以市场价格在国际市场转售来自委内瑞拉的4万桶优惠石油。
此外,查韦斯政府还向ALBA和参与加勒比石油计划的国家提供大量资金和各类援助。如向玻利维亚捐献沥青用于修路,向学校捐赠电脑和打印机;免除尼加拉瓜和海地的债务;帮助古巴更新改造卡米洛·西恩富戈斯(Camilo Cienfuegos)炼油厂;向多米尼加、安提瓜和巴布达等ALAB成员国以及准会员海地提供发展援助等。
另外,古巴还通过向委内瑞拉提供技术及社会服务获得额外收入。据2012年2月16日查韦斯总统提供的数据,在委内瑞拉有44804名古巴人,他们为各种以“使命”命名的社会计划提供服务。此项收入成为古巴重要的外汇收入来源。据美国专栏记者奥本海默估计,查韦斯每年通过石油和其他补贴给古巴的援助约有40亿美元。委内瑞拉反对派领导人卡普里莱斯表示,古巴人应为从委内瑞拉进口的石油付费,并指责查韦斯总统滥用这些“礼物”购买政治支持,认为查韦斯通过赠送资源,换取原本可在国内生产的商品,损害了本国经济。
因此,委内瑞拉反对派上台后可能停止实施对ALBA和加勒比石油计划的援助和优惠政策。虽然古巴已开始改革开放进程,国内经济形势正在走向好转。而且古巴与中国、巴西等国家已建立起较为多元化的合作关系,委内瑞拉停止对古巴的优惠石油出口和各项合作,对古巴的影响虽不是致命性,但影响是巨大的。对那些高度依赖石油进口的加勒比小国来说,影响可能更大。
3、查韦斯政府的多元化外交也将受到影响
反对派上台后的外交调整还将影响到委内瑞拉与伊朗、叙利亚、白俄罗斯等被美国视作“邪恶轴心”或“独裁国家”的关系。但这种影响主要是政治性的。卡普里莱斯曾表示,“我们对那些民主国家,尊重人权的国家有兴趣,我们同他们有亲和力。我们与伊朗有什么样的亲和力吗?”
委内瑞拉与中国和俄罗斯的政治及经济关系也将受到一定影响,但影响有限。卡普里莱斯认为,俄罗斯和中国公司是获得委内瑞拉石油资源开发合同最多的国家。委内瑞拉将重新评估与中国、俄罗斯签署的所有合同,认为这些合同只有在有利于委内瑞拉的情况下才能继续实施。因为中委合作是一种互利共赢的合作,而且因为无论哪派执政,吸引外国投资,继续开发委内瑞拉的石油资源和开展国际经济合作都是重要选择,所以反对派上台对中国、俄罗斯与委内瑞拉的经济合作影响有限。卡普里莱斯曾说过,他将继续与北京一道共事,因为“每个人都与中国在打交道”。但是,委内瑞拉与俄罗斯的武器交易可能受到影响。普卡里莱斯认为,委内瑞拉不需要俄罗斯的枪,“从俄罗斯采购武器花费了超过140亿美元……这个政策是错误的。”
二、国际社会有关各方在委内瑞拉政局变动中的利益及战略考量
对委内瑞拉政局走向可能产生影响的主要国际行为主体有美国、巴西和古巴等拉美左派国家。各方的利益不同,作用不同,立场也不同。
1、美国对委内瑞拉政局的影响
反对派上台符合美国的利益。但是,“一个稳定和繁荣的美洲对美国经济的成功和安全是不可或缺的”。因此,在委内瑞拉权力过渡期间,防止委内瑞拉国内出现政治和社会动荡可能威胁美国经济和人员安全以及移民潮的出现,对美国同样重要。此外,委内瑞拉国内外的政治格局也将影响美国的立场。正如被提名国务卿的美国参议员克里(John Kerry)2013年1月24日在国会听证会上所表示的,委内瑞拉存在过渡的机会。但这将“取决于委内瑞拉将发生什么”。从总体上来说,支持反对派按宪法程序,通过选举实现权力更迭最符合美国的利益。
然而,美国在委内瑞拉权力过渡过程中所能发挥的积极作用是有限的。近年,由于美国在拉美的影响力不断下降,在解决洪都拉斯、巴拉圭等国的政治危机中,美国基本被排除在外。美国要想主导“后查韦斯时代”委内瑞拉权力过渡难以获得该地区盟友的支持。然而,美国对委内瑞拉政局发展的反向作用比较大。因为美国与反对派的关系以及美国仍是委内瑞拉最大的贸易伙伴,美国可通过支持反对派和操控委内瑞拉经济起到影响委政局的作用。奥巴马总统本人对拉美左派有同情,奥巴马在2012年7月11日美国电视采访中明确表示,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没有对美国的安全造成“严重威胁”。2012年11月21日,美国负责拉美事务的助理国务卿雅各布森与委内瑞拉马杜罗进行了通话。这些都表明美国不希望过多地干预委内瑞拉的政局。但美国一些保守派人士,把查韦斯看作是对美国政治、经济、安全及地区民主的威胁。美国负责西半球事务的前助理国务卿诺列加(Roger F. Noriega)提出建议,“美国驻外使馆应协助委内瑞拉反对派团体,构建国际民主团结网络以便对查韦斯政权严重侵犯民主的进程进行监督,并捍卫委内瑞拉民主反对派的基本权利……帮助有尊严的委内瑞拉人恢复自己的主权和尊严。”
2、巴西的地位和作用
巴西非常关注委内瑞拉的局势。2012年12月31日,巴西总统国际事务顾问加西亚(Marco Aurélio Garcia)到访古巴,会见了古巴领导人劳尔及菲德尔·卡斯特罗。2013年1月7日,巴西表示支持委内瑞拉政府推迟新总统宣誓就职的计划。1月末巴西前总统卢拉访问古巴。巴西在委内瑞拉权力过渡问题上的积极表态,表明巴西希望在委内瑞拉权力过渡过程中发挥国际主导作用。
显然,巴西比美国更适合承担这一作用。巴西是拉美的大国,在地区事务上的作用不断上升,巴西在2008年洪都拉斯政治危机和2012年6月巴拉圭议会政变问题的作用表明,巴西主导的南共市和南美国家联盟正逐步取代美洲国家组织(OAS),成为拉美地区治理的主要机制。委内瑞拉是南美国家联盟成员,2012年7月巴西积极推动委内瑞拉加入南共市,也为巴西主导委内瑞拉权力过渡提供了制度框架。
巴西在委内瑞拉权力过渡中的战略考量与美国和古巴等拉美左派不同。第一,巴西是委内瑞拉的邻国,两国有密切的关系,维护委内瑞拉的稳定是第一位的。巴西总统外交顾问加西亚明确表示,不希望看到委内瑞拉出现不稳定情况。第二,巴西希望查派执政策,这样可起到牵制美国作用。与此同时,巴西也能接受反对派上台。因此,巴西不会无条件地支持查派,而是希望委内瑞拉按宪法程序,平稳地实现权力过渡,必要时给查派以政治和经济上的支持。1月15日路透社的一条新闻引起关注,据称巴西一位高官(没有提姓名)表示,如果查韦斯死亡,巴西希望看到委内瑞拉立即举行选举,“和平民主过渡是最好办法,也是巴西希望看到的。”此消息虽未得到证实,但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3、古巴的作用
古巴及拉美左派是查韦斯总统和执政的委内瑞拉统一社会党最重要的支持力量。因为查派继续执政最符合古巴和拉美左派阵营的利益,且受委内瑞拉反对派上台的影响最大。
2012年12月,查韦斯在古巴接受癌症手术后,厄瓜多尔总统科雷亚、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阿根廷总统克里斯蒂娜、秘鲁总统乌马拉等拉美领导人先后访问古巴。在查韦斯总统推迟宣誓就职的问题上,拉美左派国家的政府给予了大力支持。2013年1月10日,委内瑞拉举行了查韦斯就职的象征仪式和大规模集会。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尼加拉瓜总统奥尔特加、乌拉圭总统穆西卡、海地总统马尔泰利及前巴拉圭总统卢戈到访问委内瑞拉,并参加了集会。厄瓜多尔、阿根廷等国家派外长参加。包括加勒比石油计划和玻利瓦尔美洲联盟的18个伙伴国,以及萨尔瓦多、洪都拉斯、乌拉圭和阿根廷四国共22个国家的代表共同签署了《加拉加斯声明》,支持委内瑞拉最高法院做出的查韦斯总统推迟就职的裁决。
古巴在维护查派团结以及为执政党提供战略谋划等方面起着重要作用。更重要的是古巴在团结和协调拉美左派力量,向委内瑞拉执政党提供政治及必要的经济支持,对于稳定委内瑞拉政局、反对美国的干涉等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
三、国际因素对委内瑞拉政局的影响
委内瑞拉政局变动主要取决于委内瑞拉国内各种政治力量的博弈。但国际因素也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委内瑞拉两派政治力量对立严重,力量势均力敌,他们都积极寻求国际社会的支持。二是与拉美地区特殊的地区治理结构有关。委内瑞拉是美洲国家组织成员,也是南共市和南美国家联盟成员。美洲国家组织的《美洲民主宪章》和南共市及南美国家联盟的民主条款,为委内瑞拉权力过渡沿着宪政的方向发展提供了制度上的制约,也为防止美国过多地干预委内瑞拉事务提供了制度保障。
委内瑞拉权力过渡问题还在进行,变数很多。国际社会有关各方可能发挥的作用有三个方面:
第一,“后查韦斯时代”委内瑞拉权力过渡的方式。委内瑞拉的民主传统、查韦斯总统的政治意愿以及拉美地区特殊的地区治理结构,都决定了“后查韦斯时代”委内瑞拉必须按照宪法程序,通过选举,实现权力过渡才是确保委内瑞拉实现政治稳定的基本条件。
第二,仲裁的作用。委内瑞拉两派政治力量对立严重,势均力敌。从目前情况看,如果举行选举,查韦斯派取得胜算的可能性很大,但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在选情胶着的情况下,国际社会的仲裁作用必不可少。获胜一方获得国际承认,是保障其合法性的必要条件。
第三,影响委内瑞拉政局的走向。国际社会各利益相关方通过施加影响,使有利于自己一方的委内瑞拉政治力量获得选举的胜利是国际社会有关各方的主要目标和博弈的焦点。执政的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要想实现权力的顺利过渡要关注的国际因素有几个:首先,要保持内部团结,防止外部力量的干涉和分裂。其次,在维护经济稳定方面争取国际支持。尽管2012年委内瑞拉经济保持了5.3%的高经济增长率,。但委内瑞拉经济十分脆弱,财政赤字、债务风险、通货膨胀、货币贬值、粮食主要依赖进口所引发的食品供应安全等问题,都对社会稳定构成了挑战,也将对未来的选举产生影响。因此,国际社会的经济支持显得尤为重要。
中国在委内瑞拉有重要的政治、经济及地缘政治利益,维护委内瑞拉政局的稳定、支持查派执政符合中国的利益。所以,中国在委内瑞拉权力过渡过程中不能袖手旁观。
 
作者简介:贺双荣,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获硕士学位。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国际关系研究室研究员。
 
来源:拉美研究报告》201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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