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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玻利瓦尔拉美联合反殖斗争的思想与实践
作者:张勇时间:2011-11-18 15:05:27来源:贵州师范学院学报

摘要:在领导拉美独立战争的过程中,玻利瓦尔提出并实施了拉美联合反殖斗争的思想。正是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拉美人民赢得了独立解放战争的胜利。这一思想还对后来拉美的联合也产生了巨大的指导作用。

关键词:玻利瓦尔;拉美联合;反殖斗争;思想;实践
中图分类号:K7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7798(2011)07-0012-05

Bolivar's Thought and Practice of Latin America's Union in the Struggle against Colonialism
ZHANG Yong
(Guizhou Normal College, Guiyang, Guizhou 550018)
Abstract:During his leading of Latin American Independent War, Bolivar put forward and enforced the thoughtof Latin America's Union in the struggle against colonialism. It is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thought that Latin American people won the victory of the Independence War. This thought also has given a huge influence upon the later union of Latin America.
Key words: Bolivar;Latin America's Union;Struggle against Colonialism;Thought;Practice
收稿日期:2011-04-20
作者简介:张勇(1966-),男,汉族,河南信阳人,贵州师范学院历史与社会学院副教授,博士。


1810年,西属拉美人民趁着拿破仑的军队占领西班牙本土之机发动了反对西班牙殖民统治的斗争。革命的烽火很快就燃遍了拉美大陆,并形成了墨西哥、委内瑞拉、阿根廷三个革命中心。然而,由于革命力量的弱小和西班牙殖民者的镇压,革命形势一度遭到严重挫折而陷入低迷。1816年独立战争再次兴起,并涌现出了玻利瓦尔和圣马丁等革命领袖,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委内瑞拉的西蒙·玻利瓦尔(1783-1830)。这位十九世纪初拉丁美洲独立运动中杰出的政治思想家、革命家和军事家在领导拉美独立战争的过程中,正确地分析了独立战争时拉美地区的革命形势与社会现状,提出了拉美各种族、各阶级、各地区联合反殖的战略思想,并以此为指导,领导拉美人民经过长期的浴血奋战,推翻了西班牙殖民者对拉美地区长达三百多年的殖民统治。拉美独立战争的胜利,也是玻利瓦尔拉美联合反殖斗争的革命思想与革命实践的胜利。

一、民族解放联合战线策略的提出与建立

 独立战争爆发时的西属拉丁美洲社会矛盾复杂,民族矛盾、种族矛盾和阶级矛盾交织在一起。“半岛人”(西班牙人)、克列奥人(土生白人)、混血种人以及印第安人和黑人,总合起来构成殖民统治时期西属拉美的阶级和种族统治的金字塔。金字塔的顶层是“半岛人”,这些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西班牙人,占据了殖民地所有行政、军队、法庭和教会的高级职位,操纵和垄断了殖民地的工商业和对外贸易,是殖民地社会的统治者,是各阶层人民的共同敌人。

克列奥人的社会地位仅次于“半岛人”,许多人都是大地主,他们名义上是与“半岛人”完全平等,同样是宗主国的公民。但在实际生活中,克列奥人却受到“半岛人”的歧视,被排挤在行政机构、军队和教会高级职位之外,甚至“连商人(注:当然是指大商人)也几乎当不成”。[1]政治上的受歧视和经济上的矛盾,使得克列奥人常常起来开展反对殖民统治、争取独立自由的斗争。独立运动的领导人主要是一批有知识的克列奥人。另一方面,克列奥人中有不少属于地主阶级,他们与“半岛人”一样,对有色人种进行阶级剥削和种族歧视。他们反对普及教育和让混血种人上大学,甚至反对吸收混血种人参加民兵,认为提高有色人种地位会危及自己的安全。种族偏见和阶级利益的局限使得克列奥人在反对西班牙殖民者的斗争中一般都不敢联合印第安人与黑人。这样,他们的起义和斗争,便往往只局限于少数土生白人或某一地区而得不到广泛的支援和响应,很容易被殖民统治当局所镇压(黑人和印第安人的起义也有同样情况)。

混血种人大多是工匠、店员、零售商、小业主、地产管理人、低级教师、城市游民、“自由”农民以及草原牧区的牧民等。他们构成殖民地小资产阶级的基本核心。他们的社会地位虽然稍高于印第安人和黑人,但在政治上和经济上仍遭受着来自“半岛人”和克列奥人的压迫和剥削,在种族上也遭到白种人的歧视。他们既对西班牙殖民者不满,也对克列奥人不满。因而,对于克列奥人的反西班牙斗争,他们往往不能给予积极的支持。

印第安人和黑人生活在殖民地社会金字塔的最底层。他们是殖民地社会中最沉重的生产劳动者,遭受着“半岛人”殖民者和克列奥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他们不仅与殖民者之间存在着尖锐的民族矛盾,与克列奥人之间也存在着阶级矛盾和种族矛盾。印第安人和黑人不但要从事反对西班牙殖民者的民族斗争,还要从事反对克列奥人的阶级斗争。民族斗争与阶级斗争交织在一起的状况就使得他们的反西班牙斗争不仅得不到克列奥人的支持,相反,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克列奥人常常还与西班牙人联合起来共同镇压印第安人和黑人的斗争。就是在委内瑞拉第二共和国期间,黑人奴隶们仍然进行着他们的自发斗争,既反对西班牙人的压迫也反对克列奥人的剥削。

民族矛盾、阶级矛盾和种族矛盾混杂在一起的现象,造成了西属拉美各阶级、各种族人民在反西班牙殖民者的斗争中不仅不能相互支持,反而由于彼此之间的争斗削弱了反对西班牙人斗争的力量。这也是西属拉美人民三百年间屡次斗争却屡次不能取得胜利的主要原因之所在。玻利瓦尔在总结了长期斗争的历史经验后说:“我们所以受奴役,并不是西班牙的武力造成的,而是由于我们没有联合。’[2]这里的“联合”显然是指殖民地人民不同种族、不同阶级之间的联合。另外,虽然在十八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西属拉美各民族也已初步形成,但由于封建专制主义的长期统治严重阻碍了拉美各地内部经济联系的加强,其共同的语言和共同的心理素质的形成过程相对迟缓而漫长,西属拉美各个形成中的民族远不及美国革命与海地革命时那样稳定和成熟。正是由于以上原因,为了把拉美各阶级、各种族人民团结在民族解放的旗帜下,玻利瓦尔提出并反复强调拉美联合思想以增强正在形成中的各个民族的内聚力,这也是决定独立战争能否取胜的前提和关键。玻利瓦尔在分析委内瑞拉第一共和国失败的原因时指出:“内部分裂,实际上是置我国于死地的决定性原因。”[3]委内瑞拉第二共和国失败后,玻利瓦尔在总结经验时再次强调说:“现在我们必须把奴隶、印第安人、良诺斯人(草原牧民)发动起来反对西班牙人”。[4]委内瑞拉第三共和国建立后,玻利瓦尔提出了更为热情的口号:“公民的血统不同,让它们合而为一吧。”[5]

为了把广大的殖民地人民充分动员起来为西属拉美的独立和自由而斗争,玻利瓦尔不仅通过“美洲就是我们的祖国”[6]“保卫美洲人”[7]等口号和文告来激发拉美人民的爱国主义热情,启发他们的民族意识,还通过一系列的具体措施来调动拉美人民特别是印第安人、黑人或混血种人的积极性。为此,玻利瓦尔决定给奴隶以自由,满足印第安人和混血种人的基本要求。早在1814年,玻利瓦尔就在为革命军队服务的条件下解放了自己的奴隶。1816年,他在委内瑞拉正式颁布了解放奴隶的法令。1819年,安哥斯杜拉国会(委内瑞拉第三共和国国会)批准了玻利瓦尔关于废除奴隶制的法令。1821年,在他的推动下,大哥伦比亚共和国宪法也把废除奴隶制的条文写入了宪法。

为了争取士兵特别是普通良诺斯士兵的支持,玻利瓦尔于1817年发布了在士兵中分配国有财产的法令。1819年安哥斯杜拉国会批准了给爱国军战士分配土地的法令。玻利瓦尔还先后在委内瑞拉、大哥伦比亚、秘鲁、玻利维亚等地颁布分配公有土地给土著居民的法令,并宣布取消西班牙殖民者对印第安人规定的一切赋税和劳役,禁止教会以筹集宗教节日费用为借口向印第安农民敲诈勒索等等。这些保护印第安人权益的法令和允诺分配土地给士兵的法令以及废除奴隶制的法令一起,把广大下层群众都吸引到民族解放的行列中来,从而在争取民族独立的旗帜下,实现了革命力量的联合,组建了一支以有色人种为主力军的浩浩荡荡的民族解放大军,为夺取拉美独立战争的胜利奠定了重要基础。

因此,以争取拉美的独立和自由相号召,增强各民族的内聚力,把各种族、各阶级团结在民族解放的旗帜下,共同从事反西班牙殖民统治的民族解放战争,是玻利瓦尔倡导拉美联合思想的首要目标和重要组成部分。

二、“全面解放战略”的提出与实施

当拉美独立战争爆发后,拉美革命者在军备物资方面一直处于不利地位。在整个战争过程中,西班牙人一直不停地从本土和其他殖民地区调集物资和军队来支持战争。西班牙军队基本上都是装备整齐、物资供应充足且富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职业军人,在拉美大陆内部还有王党势力与天主教势力的暗中配合。而革命者却长期处于缺衣少食、武器装备极度匾乏的状态:伤员无药、骑兵缺马、战士少枪,广大官兵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由于革命者的步兵总是缺少武器,在很长时间里,革命者的军队“仍然是以骑兵为主,因为骑兵可以用不讲究的长矛,用梭镖有时干脆就用削尖和烤硬的木棍进行厮杀”。[8]在最终保证了西属南美洲独立的阿亚库巧战役结束后的第三天,苏克雷在给玻利瓦尔的信中仍这样写道:“我们这里药物和一切都短缺,伤员人数又超过千人以上……。各个部队都缺衣少穿一。军官也都衣不蔽体。”[9]而西班牙军队在战争中一般都“吃得好,穿得好”。[10]

不仅革命者的军队在物资和武器装备上远远落后于西班牙军队,而且在人员数量上也大大少于西班牙军队,绝大多数时候,革命者都是以少于敌人人数许多的兵力与之作战。1813年玻利瓦尔率领只有四百名战士的队伍从卡塔赫拉远征加拉加斯,当时驻守委内瑞拉的西班牙殖民军已经增加到一万名以上。在被人们称之为美洲“西班牙的滑铁卢”的阿亚库巧战役中,革命军(玻利瓦尔与圣马丁汇合后组成的联军)仍然是以少敌多:“我军的人数只及敌军的一半,物资条件也远远不如他们。”[11]

在西属拉美人民在物资装备和军队人数上都处于极端劣势地位的情况下,拉美人民要想只依靠某一地区单独的力量进行反殖斗争将很难打败西班牙殖民者,所以,玻利瓦尔认为,西属拉美地人民“只有团结,才能驱逐西班牙人”。[12]

另一方面,由于西班牙殖民者长期占据西属拉美的广大地区,其殖民势力和军队遍布于西属拉美各地,秘鲁更是其殖民势力的重心。在这种情况下,即使革命者在一个地区打败了殖民势力,建立了革命政权,但如果其他地区仍处在西班牙殖民统治之下,这个四面受敌的政权也是不巩固的。西班牙殖民者会以其他的殖民地为阵地,调集其他殖民地上的军队和物资向革命者进行反扑。只有打破地区界限,将大陆的所有革命力量联合起来,将西班牙殖民势力彻底地从拉美地区赶走,西属拉美人民才能真正获得解放,独立也才能持久。

正是因为认识到拉美人民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打败西班牙殖民者,认识到“只要西班牙人在美洲占有一个重要的据点,整个大陆的独立都受到威胁”[13],所以在独立战争之初,玻利瓦尔就制定了要把整个南美洲从西班牙殖民统治下解放出来的西属拉美“全面解放”战略[14]。正是在“全面解放”战略的指导下,玻利瓦尔在大力增进各民族内聚力的同时,一开始就以南美北部为广阔战场,建立起一支由南美洲各民族优秀儿女组成的跨民族大军。委内瑞拉第一共和国失败后,玻利瓦尔来到新格拉纳达(注:后来的哥伦比亚),在这里他发表了著名的《卡塔赫拉宣言》。宣言总结了委内瑞拉第一共和国失败的教训,强烈呼吁各殖民地的爱国者联合起来共同打击殖民者,以避免各地的革命政权被殖民者各个击破。在新格拉纳达政府和人民的支持下,玻利瓦尔组建了一支由新格拉纳达和委内瑞拉等国人民组成的革命军,并率领这支军队打回委内瑞拉,建立了委内瑞拉第二共和国。在此行军途中发布的《决死战》公告中,玻利瓦尔号召一切爱国群众结成广泛的革命阵线,孤立和打击西班牙殖民者。委内瑞拉第二共和国失败后,玻利瓦尔流亡到了牙买加,在这里他发表了著名的《牙买加来信》。他在信中再次指出,应该使美洲人都成为自由的人;美洲所有的革命者应该联合起来、互相支援,共同战胜殖民者,并在美洲建立拉美人民自由联合的联邦国家。玻利瓦尔又从牙买加来到已经独立的海地共和国争取援助,然后率领在海地政府支援下组织的军队打回委内瑞拉,建立了委内瑞拉第三共和国。在当时委内瑞拉首都洪都拉斯敌军力量较强的形势下,玻利瓦尔决定先攻打邻国新格拉纳达。经过艰难跋涉的长途行军和三个月的苦战,玻利瓦尔解放了新格拉纳达。随后玻利瓦尔又回师向盘踞在委内瑞拉的殖民军展开猛烈进攻,最后解放了委内瑞拉全境。接着,玻利瓦尔的军队又南下解放了厄瓜多尔。1822年,在和南美大陆南部的另一位独立战争的著名领导人圣马丁会晤后,玻利瓦尔率领汇合后的联军与西班牙殖民军在阿亚库巧展开决战,歼灭了殖民军主力并俘获了秘鲁总督,秘鲁宣布独立。不久,玻利瓦尔又解放了上秘鲁地区,建立了独立的玻利维亚共和国。至此,西属南美地区最终都获得了独立和解放,玻利瓦尔也因此被南美洲各国誉为“解放者”,玻利维亚的国名就是以玻利瓦尔的名字命名的。

因此,从拉美“全面解放”的战略出发,组织跨民族大军,联合各地区人民共同砸碎殖民锁链,从而保证拉美人民的彻底解放,是玻利瓦尔倡导拉美联合思想的内容和终极目标,也是拉美独立战争最终取得胜利的根本保证。

三、大哥伦比亚共和国的成立和巴拿马会议的召开

在领导拉美独立战争的过程中,玻利瓦尔敏锐地看到,不仅争取拉美独立战争的胜利需要联合,独立后要持久地维护拉美的独立地位、持久地维护拉美地区的稳定与发展也需要联合。

拉美独立战争的炮火还未熄灭,作为政治家的玻利瓦尔,已经看到了拉美国家独立后将要面临着某些西方国家干涉和侵略的现实威胁。当时不仅西班牙竭力想恢复自己在西属拉美的殖民统治,而且神圣同盟、英国、美国也试图对早已宣布独立的西属拉美国家进行武装干涉和侵略。

早在1814年时,玻利瓦尔就敏锐地观察和分析了欧洲复杂的国际形势,指出欧州可能想重新奴役美洲,美洲人民应该采取相应的对策。他说:“欧洲各国(现应读作一切帝国主义宗主国)野心勃勃,把奴役的枷锁带到世界其他地方,世界各地必须设法同欧洲建立均势,以打破欧洲的霸主地位。我称此为世界的均势,是估计美洲政局时必须考虑的因素”。 [15]拿破仑战争后,为了镇压各国的革命和被压迫民族的反抗,欧洲君主国们组成了反动的“神圣同盟”。当时“神圣同盟”诸国一再向西班牙保证它们不承认新独立的拉美国家。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曾建议:“如果殖民地不让步,就施加经济制裁,实行某种形式的封锁。”[16]俄国还于1817年卖给西班牙八艘战舰用于西班牙组织对南美洲的新的远征。1821年,西班牙发生了自由主义革命。1822年10月,欧洲列强在意大利北部当时属奥国的维罗纳举行会议。会上俄普奥采取一致行动,同意授权法国以神圣同盟的名义去镇压西班牙的革命,并且扩大武装千涉的范围到拉丁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地。法国则提出了武装千涉西班牙和西班牙美洲殖民地的具体步骤。1822年12月,欧洲报刊的反动舆论也鼓吹由法国等列强派军舰护送西班牙王子到墨西哥和秘鲁去恢复殖民统治。1823年3月,法国对西班牙的武装干涉开始,5月,法军侵占马德里,重新在西班牙恢复了专制权力。1823年7月,法国威列尔写信给西班牙法军总司令、法王路易十八的侄子安古莱的信中,一再谈到远征西班牙美洲殖民地。1823年秋,法国一个叫乌弗拉尔的资本家、投机商向法国政府提出了远征西班牙美洲殖民地的计划,而且着手筹集远征拉美的金钱。甚至已经盘算着一旦干涉成功,如何对筹款者给予地产、贸易特权等。这些都表明,尽管在拉美独立战争期间“神圣同盟”没有进行过公开的直接武装干涉,但他们进行干涉的意图和可能性一直存在着。

英国对拉美的野心也是世人皆知的。早在殖民地时期,英国就通过各种手段不断向拉美地区进行经济渗透。1713年的《乌特勒支和约》使英国获得了向西属美洲输出黑奴和工业品的权利以后,英国对西属美洲的出口额节节上升,至1801年已增至4171.7万英镑。此外,英国先后还使用武力夺取了西印度群岛中的巴哈马群岛和牙买加等地。独立战争爆发后,英国更是想取西班牙的地位而代之。英国的外交大臣坎宁于1822年公开宣称:“西班牙语美洲自由了。倘若我们处理得当,它就是英国的。”[17]为此,英国表面上采取同情拉丁美洲革命的姿态.并以部分军火和金钱供给起义军队。1825年,英国正式承认阿根廷、哥伦比亚和墨西哥为独立共和国,并对这些新国家委派大批领事和代办,订立商约。尽管在拉美人民革命力量的反对下,英国对拉美的政治、领土野心落空了,但在经济利益方面,还是取得了显著效果。到1827年,英国对拉丁美洲的商品输出增加到6600万英镑,投资增加到2500万英镑。独立战争结束后,英国对拉丁美洲的侵略更是步步紧逼。它利用年轻的、尚未壮大起来的拉丁美洲各共和国的困难处境,通过贷款与投资攫取了大量的政治和经济特权。整个十九世纪,很多拉丁美洲国家的经济命脉都受到英国垄断资本的控制,拉美各国的农产品和矿业原料也主要输往英国,英国的工业品也充斥于拉美各国的市场。此外,英国还不时地采用武力进行入侵拉丁美洲。如1833年夺取了福克兰群岛;1835年又用武力把洪都拉斯的一部分作为自己直接统治的殖民地;1937年,又用舰队封锁喀大吉那。

美国则利用自己的地理位置把拉美看作是自己领土扩张的必然场所。早在独立战争后不久,美国政治家们就表示出他们对美洲的野心。为此他们炮制了“天定命运说”、“美洲体系论”等侵略理论。所谓“天定命运说”,就是宣称美国人命中注定要控制北美洲和南美洲的一大部分,这是“上帝订好的计划”,而美国则是“由上帝指定来实现它的”。所谓“美洲体系论”,按照美国国务卿亨利·克莱(1777-1852)的解释,它“将是一个以我国为中心的体系,在这个体系中整个南美洲都要和我国一起行动”,同时它也是一个在拉丁美洲推销美国商品的保护体系。[18]只是由于当时的美国羽翼未丰,力量不够,未能见之于行动。拉美独立战争爆发后,美国打着中立的旗号,袖手旁观,同时又趁火打劫,扩张美国的疆土和贸易。1910-1811年,美国趁西属美洲爆发革命之机侵入了西佛罗里达。1811年1月15日,美国国会正式通过了一个决议,公然把现在佐治亚、密西西比、东西佛罗里达诸州土地划为美国势力范围,宣称西班牙不得把它们转让给任何其他国家;国会甚至授权总统在必要时间用武力占有这些地方。这就是著名的“不可转让原则”。[19]1819年,美国正式侵吞了东佛罗里达。美国总统约翰·昆西·亚当斯还把“不可转让原则”推行到古巴岛,产生了著名的“熟果理论”。依据亚当斯的说法,所谓“熟果理论”,就是“像万有引力法则一样,政治上也存在引力法则。就像树上的果子被风吹下,必然要落到地上一样,古巴一旦脱离西班牙,……必然并且只能倒向北美和美国的怀抱。”[20]只是在1898年之前,美国政府认为古巴还是一只不成熟的果子,应该保留在西班牙这棵树上,故美国一直未采取直接行动,但对古巴的独立解放斗争却始终持阻扰乃至破坏态度。1924-1826年。墨西哥政府和玻利瓦尔都曾计划出兵解放古巴,但都由于美国的反对而流产。[21]1823年当盛传神圣同盟准备派军队赴美洲镇压拉丁美洲各国革命时,美国总统门罗发表了著名的“门罗宣言”,再次重申“美洲体系”,反对欧洲列强插足美洲事务,把美洲看作是美国的“势力范围”。至于美国利用种种借口干涉拉丁美洲诸国的其他侵略行为,更是层出不穷。仅20-40年代,主要的就有:1822年美军乘“海豚”号军舰在古巴登陆;1824年波特尔的部队进攻法哈尔多(波多黎各);1831年美军乘“列辛顿”号军舰在福克兰群岛登陆(阿根廷);1835年美军乘“布林迪青”号军舰在秘鲁登陆;1836年美军侵入德克萨斯(墨西哥);1944年美国武装干涉德克萨斯,并兼并了这个地区;1846-1848年美国对墨西哥发动战争,并兼并了墨西哥一般领土。尽管有的事情发生在玻利瓦尔身后,但它们都以史实证明了美国对拉美的侵略野心。

在欧美列强对拉美地区实行干涉和扩张的现实威胁下,玻利瓦尔认为,已宣告独立的拉美各国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形成一个与欧美列强相抗衡的力量与均势,才能挫败欧美列强奴役拉美的野心。否则,“美洲各地政府要获得巩固就没有多大指望,我们留给后人的遗产将只是新的殖民统治。”[22]

正是出于以上的考虑,在领导拉美人民进行“全面解放”战争的同时,玻利瓦尔就开始大力促进西属拉美各国之间的统一与联合。他多次表达了要把独立后的拉美各国特别是委内瑞拉和新格拉纳达统一为一个整体的愿望和想法,并为此作出了不懈的努力。1819年,在他的推动下,这两个国家联合组成的“大哥伦比亚共和国”正式诞生。1821年独立后的巴拿马也一度宣布加入大哥伦比亚。1822年,在玻利瓦尔的极力促成下,解放后的厄瓜多尔也加入了大哥伦比亚。与此同时,玻利瓦尔还分别向阿根廷、墨西哥、秘鲁表达了联合的愿望。当后来看到由于“差异的气候、不同的情况、对立的利益和不同的特性”[23]等原因导致无法建立统一的“南美共和国”的设想后,玻利瓦尔又提出了召开全拉美代表大会,成立一个拉美国家联盟或联邦的方案。这个联盟或联邦“是一个由众多姐妹国家组成的集体。这些国家目前分散行使主权;遇到外国强权侵略,则团结一致,形成强大的抵抗力量。”[24]1822年,哥伦比亚共和国委任华金·莫斯克拉为特命全权公使出访秘鲁、智利和阿根廷。他的二十名是同各国签订同盟条约,同时探索新型国家联合,建立联邦,组成同盟议会的可能性。7月6日,他在利马同秘鲁政府签署了《永久联盟、同盟和联邦条约》。此外还签署了一个关于召开“美洲国家大议会”的协议。不久,莫斯克拉又同智利的代表签署了《友好、同盟和联邦条约》;智利政府也同意设立“美洲国家大议会”。1823年,莫斯克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同阿根廷政府签订了《友好同盟条约》。1823年10月,哥伦比亚的另一特命全权公使米格尔·圣马丽亚同墨西哥政府订立了《永久联盟、同盟和联邦条约》,宣布一旦遭到西班牙或其他列强的侵略,缔约双方将相互支援。1825年3月,中美洲联合省同哥伦比亚也签订了《永久联盟、同盟和联邦条约》。这样,在玻利瓦尔的极力推动下,从1822年到1825年间,大哥伦比亚同智利、秘鲁、墨西哥、中美洲联合省以及阿根廷签订了一系列条约,玻利瓦尔期望通过这些条约,推进拉丁美洲各共和国在政治上联合起来。

在玻利瓦尔的呼吁和推动下,1826年6月22日至7月15日,美洲各国代表会议在巴拿马召开。然而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只有墨西哥、中美洲共和国、大哥伦比亚和秘鲁代表团出席了会议。会议通过了《团结、同盟和永久联邦条约》、关于召开新的代表大会的协定和一项军事协定等,缔结了一项广泛的仲裁条约。其中主要的内容有:“缔结一个永久性的同盟和联邦,用攻守同盟的形势,共同维护联邦各国的主权和独立,抵御任何外来的侵略。……代表大会……在联邦各国共同和另一个或若干个非联邦国交战的时期,为尽快地结束战争而修订或制定同盟条约、协约以及提供物力、兵力援助。……联邦在任何情况之下,也不得同任何一个联邦国家的敌国缔结同盟。……大会还以特别协定的形势,规定了每个国家必须提供若干兵力,以建立一支由步兵与骑兵六万人组成的陆军与一支由二十八艘战舰组成的舰队,以抵御西班牙。”[25]虽然巴拿马大会通过了上述决议,但玻利瓦尔原来设计的许多方案都未被大会接受。就是通过的一些文件,后来也只在哥伦比亚共和国获得批准。巴拿马大会没能取得预期结果,玻利瓦尔建立西属美洲国家联邦的努力遭受挫折。不仅如此,大哥伦比亚共和国也由于委内瑞拉和厄瓜多尔的先后分离而分裂成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三国。中美洲联邦于1838年也分裂成五个国家。尽管如此,玻利瓦尔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主张与思想。他表示:“决不放弃建立拉美联邦的主张;以后情况好转,仍将予以大力提倡。”[26]直到去世前夕他仍然呼吁和恳求拉美人坚持团结起来。

玻利瓦尔的拉美联合反殖思想无疑是一个比较完整、比较成熟的思想。这一思想既具有一定的现实性,也具有一定的预见性。正是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拉美人民在玻利瓦尔的领导下联合作战,取得了民族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尽管由于当时某些客观条件的限制使玻利瓦尔建立拉美大联盟或联邦的设想未能变成现实,但它为拉美人民开辟了一条走向联合、共同发展的道路。在玻利瓦尔身后,有无数的拉美仁人志士继承了这一思想,为拉美地区联合起来共同反对欧美大国的侵略与干涉、维护拉美国家的主权和利益、促进拉美地区的稳定与发展作出了许多不懈的努力。玻利瓦尔拉美联合反殖的思想与实践,在拉美历史上将永远闪耀着它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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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陆国俊,郝名玮.新世界的震荡——拉丁美洲独立运动[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237.
    [21] 陆国俊,郝名玮.新世界的震荡——拉丁美洲独立运动[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258.
    [22] [委]J. L.萨尔塞多-巴斯塔多.博利瓦尔:一个大陆和一种前途[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329.
    [23] [委]奥古斯托·米哈雷斯.解放者玻利瓦尔[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4:310-311.
    [24] [委]J. L.萨尔塞多-巴斯塔多博利瓦尔:一个大陆和一种前途[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197.
    [25] [委]奥古斯托·米哈雷斯.解放者玻利瓦尔[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4:553-554.
    [26] [委]J. L.萨尔塞多-巴斯塔多博利瓦尔:一个大陆和一种前途[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325.

 
来源:《贵州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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