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模式甚至对我们都不再管用了”。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当它出自古巴模式的创造者、８４岁的菲德尔•卡斯特罗之口，便有石破天惊的效果。美国《大西洋月刊》记者杰弗里•戈德堡对卡斯特罗的采访文章，迅速被全世界的媒体转载，观察人士和媒体都在揣测：卡斯特罗说这话究竟是啥意思？

在被媒体热炒的第三天，卡斯特罗于古巴当地时间９月１０日正式对外宣布，他的话受到了曲解，他的原意是指古巴早已不再“输出革命”，而不是指古巴经济模式不管用。

９月７日和８日，美国《大西洋月刊》记者杰弗里•戈德堡在该杂志网站上连续发表两篇博文，透露了上个月他去古巴拜访卡斯特罗的一些细节。

戈德堡在博文中称，上个月他在休假时，突然接到古巴驻美办事机构的电话。来电称卡斯特罗读了戈德堡最近写的一篇有关以色列和伊朗的文章，想约他到古巴一晤。戈德堡随即邀请了美国外交学会的拉美问题专家朱莉亚•斯韦格特一同前往。

美记者笔下老卡语出惊人

戈德堡在博文中写道，卡斯特罗被两个人搀扶着，身穿红衬衫、运动长裤和纽巴伦牌黑色运动鞋。“他（卡斯特罗）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头脑十分清晰，精力很充沛，还自称是辩证唯物主义论者。”戈德堡写道。主客相见甚欢，首次会面便持续了５个小时。双方的话匣子从戈德堡那篇有关以色列和伊朗的文章开始。

令戈德堡意外的是，卡斯特罗在谈话中对伊朗总统内贾德颇有微词。戈德堡在博文中称，卡斯特罗“多次提及对反犹太主义的不满”，并称内贾德不应否认二战时针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不过，卡斯特罗同时表示，他也指责美国和以色列攻击伊朗的企图，认为这样有演变成核战争的危险。

戈德堡借此询问卡斯特罗，１９６２年古巴导弹危机期间，卡斯特罗曾致信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建议如果美国袭击古巴，苏联应考虑对美国发动核打击，现在看来，“当年你建议做的事还合乎情理吗？”卡斯特罗的回答再次让戈德堡备感意外：“在我看到了后来发生的一切，知道了我现在所知道的一切以后，（我认为）那是完全不值得的。”

在交谈了３个小时之后，看着卡斯特罗慢慢地享用午餐，戈德堡问：“你是否还认为古巴模式有向他国输出的价值？”孰料正在嚼着面包、喝着红酒的卡斯特罗平静地说：“古巴模式甚至对我们都不再管用了。”

戈德堡的博文也披露了拉美问题专家斯韦格特的解读。在斯韦格特看来，卡斯特罗此话“并不是在否定革命理想。他这样说是承认在‘古巴模式’当中，政府在国家经济生活中发挥的作用过大”。斯韦格特还分析说，卡斯特罗在为弟弟劳尔推行必要的改革“创造空间”。

朋友说他“越发热爱思考”

卡斯特罗此番言论一经戈德堡披露，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全球各大媒体似乎都感到有些意外。美国《国家利益》杂志１０日就评论说，卡斯特罗说这话，就好比英国前首相布莱尔承认他一开始就知道萨达姆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样。足见其难以令人置信。

事实上，自从今年７月在时隔４年重回公众视线之后，卡斯特罗已多次发表惊人之语。８月底，他在接受墨西哥《每日报》总编辑的采访时，坦承过去曾默许迫害古巴同性恋群体，对此他应该承担责任。此前几天，卡斯特罗对一名到访的立陶宛作家说，本•拉登是美国中情局的特工。

英国《经济学家》杂志９日一篇文章指出，“一些评论者认为，对于卡斯特罗的这些惊人之语，不必认真看待。因为他已经非常老迈，而且显得很健忘。”但在卡斯特罗老朋友、现任迈阿密电台新闻评论员的古巴裔美国人马克斯•莱斯尼克看来，卡斯特罗劫后余生，身体逐步康复期间变得越发地热爱思考。卡斯特罗的语出惊人完全可以理解，因为“他正试图纠正一些革命思想中的错误，他做得很对”。

西方媒体忙着分析背景

据９月号《西班牙荟萃月刊》文章分析，古巴经济当前确实因为国家干预过多而受到影响。１１００多万古巴人按照补贴价格购买的基本生活物资，近８０％依靠进口。政府控制的耕地占全古巴的６０％，而生产的粮食却只占３０％。

２００６年７月３１日，菲德尔•卡斯特罗因健康原因，将权力移交给弟弟劳尔。自上台之日起，劳尔一直主张逐步减少国家对经济的控制，从而改善古巴的经济局面。但几年下来，迈出的步子并不大。

今年８月１日，劳尔在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上明确表示，未来５年内，古巴国营单位将裁减１００万冗余劳动力，减少对小企业的控制，允许更多人自己创业。劳尔还誓言“改进古巴的经济模式”，“永远消除不用工作就可以在古巴生活的观念”。８月２７日，古巴公布了两条自由市场法令，允许外国投资者租借政府土地的期限延长至９９年（此举被认为有可能引发建设高尔夫球场的狂潮，打开古巴的旅游市场），同时允许古巴人自己种植并出售蔬菜。卡斯特罗上述表态的国内背景大抵如此。

《经济学家》杂志９日的评论还指出，卡斯特罗此次表态对古巴经济来说意义甚大。许多人一直认为，“只要他还活着，什么都甭想改变”，但现在既然菲德尔都已这样表态，改革的刹车是不是可以松动点？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ＣＮＮ）的报道则称，卡斯特罗此次表态有回击传闻、维护古巴领导层团结的意味。

美国华盛顿古巴研究集团的托马斯•毕尔保通过观察发现，自今年７月复出之后，卡斯特罗在公开场合都只谈国际事务。他对于国内事务的沉默表明，他支持劳尔减少国家对经济的控制。

卡斯特罗称被“延伸解读”

正当各大媒体纷纷解读时，据法新社报道，卡斯特罗９月１０日出面称戈德堡的博文有误读之处。在当天于哈瓦那大学出席自己所写新书《战略反攻》的发布会上，卡斯特罗表示共进午餐时戈德堡曾问他：“你是否还认为古巴模式有向他国输出的价值？”卡斯特罗说，很明显这个问题是暗指古巴“输出革命”理论，于是回答说，古巴模式现在对我们都已无效，意指古巴早已不再“输出革命”。

卡斯特罗说，当时他在回答这句话时没有任何不快和焦虑，现在看到戈德堡只理解了字面意思，而陪同其采访的斯韦格特还对这句话妄加延伸，觉得非常有趣。他说，这两位采访者对这句话的理解，与其原意恰好背道而驰。卡斯特罗还称，之所以会觉得当初完全不值得那样向赫鲁晓夫建议，是因为现在知道赫鲁晓夫会背叛古巴，而不是因为担心引发核战争。

在获知卡斯特罗的否认声明之后，戈德堡很快发表了回应博文，称卡斯特罗虽然否认了斯韦格特对其原话的延伸解读，但并没有否认说过“古巴模式甚至对我们都不再管用了”这句话。戈德堡质疑，既然卡斯特罗说他们对这句话的理解与原意背道而驰，那么卡斯特罗的原意难道是“古巴模式对我们很管用，值得我们输出”？

陪同戈德堡访问古巴的斯韦格特在接受法新社采访时，也坚称自己的“延伸解读”没错。她说：“卡斯特罗当时不是开玩笑，我一听到他说这句话，我就知道他指的是经济模式不再管用，不是革命、不是社会主义精神、不是独立精神，你知道的。不是革命不管用，而只是经济模式。”

８４岁的卡斯特罗自２００６年７月因肠胃出血接受手术后，曾４年没在公众场合露面。而从今年７月以来，恢复健康的卡斯特罗再次频频出现在公众场合，引起了国内外媒体的广泛关注。尽管卡斯特罗已逐渐习惯了“前主席”的身份，但他的每一次演讲或撰文都会成为全世界热议的话题。好比这一回，全世界再次领教了卡斯特罗式的幽默。（青年参考）

本报特约撰稿　夏微雨　尤利